八仙醫療，全民買單？

作者：孫德至主持律師

在一般的財產保險中，如果被保險人是因為第三人的行為而導致損失的話，保險公司（保險人）在給付賠償金額予受損害人（被保險人）後，將轉頭向加害的第三人請求損害賠償，這就是所謂的保險人「代位求償權」（例如，我國保險法第53條之規定）。但這樣的代位求償權，過去的看法多認為，不適用於人身保險，主要的理由在於：人身無價，因此即便被保險人向保險公司取得了一定金額的理賠以外，仍然可以繼續向第三人求償。

表面上看來，人身保險排除代位求償的規定，更保護了受害人（被保險人），讓被保險人保有的雙重的求償權。但實際的情況是，在某些實支實付型的損失（例如住院、開刀等醫療支出），受害人自保險公司取得理賠金填補之後，該筆支出因為已經受到填補，而於法律上無法再向加害人求償。換言之，保險公司負擔了醫藥費，被害人自保險公司得到醫藥費的填補，加害人卻節省了部分的損害賠償金額。

這種「人身保險不適用代位求償」的觀念，也反映在我們全民健保的設計上。

來看全民健保法第 95 條的規定：「保險對象發生對第三人有損害賠償請求權之保險事故，本保險之保險人於提供保險給付後，得依下列規定，代位行使損害賠償請求權：一、汽車交通事故：向強制汽車責任保險保險人請求。二、公共安全事故：向第三人依法規應強制投保之責任保險保險人請求。三、其他重大之交通事故、公害或食品中毒事件：第三人已投保責任保險者，向其保險人請求；未投保者，向第三人請求」。

由這樣的規定可知，中央健保局（改制後為健保署）可以「代位求償」的情況非常侷限：(1) 在「汽車交通事故」中，是向強制汽車責任保險的「保險人」（非肇事者）求償；(2) 在「公共安全事故」中，也是向強制投保責任險的「保險人」（非加害者）求償；(3) 在「其他重大交通事故、公害或食品中毒事件」，需先向有投保的「保險人」求償，如果沒有保險人，才向加害的「第三人」求償。在這三類事故以外的事件，中央健保局是沒有代位求償權的。

簡單的來說，如果隔壁的老王砍了樓下的小劉，因為不屬於前述的三類代位求償情況，小劉的醫藥費，還是健保局買單。小劉去醫院，無論是看開刀縫補住院，健保局支付醫藥費後，無從向老王對此醫藥費求償。小劉就算對老王提告，大概也只能請求健保未給付的損失，例如掛號費、或精神慰撫金。老王倒是省了不少。

八仙塵爆意外，就算屬於前述第(2)類「公共安全事故」，依前述全民健保法第 95 條第 1 項第 2 款的規定，中央健保局也僅能向主辦單位玩色公司與瑞博公司的「保險公司」，或場地租借者八仙樂園的「保險公司」求償；如果投保金額相當小，不足的部分依法也無法向行為人，例如玩色公司、瑞博公司或八仙樂園求償，只能由我們繳納的健保費來吸收。這樣侷限的「代位求償」規定是否合理？是否有修訂全民健保法，擴張代位求償權適用範圍之必要？留下不少問號。

當然，中央健保局不願意提案修法擴大代位求償的範圍，無端幫自己增添工作，也是可以理解。但你我繳納的健保費，卻成為加害人節省的損害賠償支出，立法者或主管機關恐怕不能不面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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