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Alpha Go著」-論以「法人」為著作人的問題

作者：楊芝青合夥律師

著作權法是智慧財產權法律的一環，該法主要保護文學、科學、藝術之創作。爲了鼓勵創作，豐富社會文化内涵，著作權法為創作者設計了經濟誘因，也就是在一段相當長（我國目前規定為「作者過世之後加上 50 年」）的時間内，獨享複製及改作該作品的權利。著作權怎麼產生？著作權法規定「著作人於著作完成時享有著作權」及「著作人：指創作著作之人」。簡單來說，作者一旦創作完成，只要作品有基本的原創性，不需要經過審查或登記即自然取得著作權。著作權法向來僅承認人類有原創性，而認為動物及非生物均不具備原創性，不能產出著作、成為作者。

Photo Courtesy andresmh CC BY 2.0

舉例來說，即便黑猩猩拍攝的相片主題生動、景深鮮明，該照片仍不受著作權法保護且黑猩猩也非作者。又如，電腦亂數產生的影像即便如潑墨畫般看似有意境，該影像亦非著作，該電腦也不是作者。只有人類始得成為作者，是著作權法長期確立的原則。

然而，近期我國竟出現可能推翻上述原則的最高法院實務見解。該見解認為，依照著作權法規定，著作人是創作著作的「人」，民法規定「法人」（如公司）也是「人」，那麼法人當然可以是著作人。（原文：「著作權法第三條第一項第二款規定著作人指創作著作之人。同法第一條後段規定本法未規定者，適用其他法律之規定，而依民法第一編總則、第二章人之相關規定，「人」係包括自然人（第一節）及法人（第二節），且著作權法第三條第一項第二款所稱著作人並無排除法人之規定，則自然人及法人自均得為著作人，洵無疑義」，參最高法院 99 年台上字第 481 號民事裁定）。

最高法院此一見解對於著作權法法理而言有著意想不到的後果。著作權的起源，即「人類完成創作，創造出著作權的同時成為著作權原始的擁有者」的基本著作權規定被全盤推翻。這可以分為二個面向來說：首先，著作權法規定的「創作」指的是事實上完成作品的行為，但是由於法人是一個虛擬的概念，它沒有自我意識也不可能自己完成作品（除了鬼片或卡通情節外，公司會自己拿起筆畫畫嗎？），必須推翻「實際完成創作者就是取得著作權的人」的規定；更嚴重的是，法人也可以是作者，「只有人類才可以是作者」的規定也被推翻了。既然如此，動物可以是作者嗎？機器人也是「人」，也可以是作者嗎？

人工智慧發展日新月異，李開復大師日前接受天下雜誌訪問時大膽預言，在 10 年後，50% 的白領智慧工作將被人工智慧取代。可見的未來，會有眾多上知天文、下知地理，擁有強大運算力，不必吃飯也不必休息的超級作者們，不斷地產出受著作權保護的作品。機器人不會「過世」，不能套用「作者過世之後加上 50 年」的期限規定，著作權保護期限要如何計算？最高法院要允許「除了人類以外的『人』」當作者，恐怕得重新深思著作權法立法目的及體系。